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誆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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誆騙

陽光斜射入屋內, 傅緒州站在窗前,手指搭在窗臺,眉眼低垂著, 窗臺邊,幾盆模樣清雅的花草隨風搖曳。

門口守著的侍女與身側的侍女相視一眼, 從彼此眼中看出了不屑。

估摸著傅緒州聽不見,侍女小心翼翼靠近同伴, 竊竊私語。

“你說繪小姐怎麽把他帶回來了?我前日還聽洲主那邊的侍衛說, 洲主打算退婚呢。”

“你說會不會是誰慫恿的啊,他如今是人族叛徒,沒有修為不說,還一身罵名,這臉也受了傷, 哪點能配得上我們撫桑山,繪小姐雖說是個沒主意的, 但也不至於就這還能看得上他吧。”

侍女又睨了眼垂眸而立的傅緒州, 眼神覆雜。

“今早月蓮姐姐把我叫起來,讓我守著他,我還以為是我幻聽了。”

繪小姐莫不是還真看上他了?

“唉,誰知道呢, 不過今早我聽繪小姐身邊的侍女說,洲主一早便將她叫去了,估計就是為了這事。”

“小姐這次太胡來了。”

“竊竊私語些什麽呢?”月蓮腳下無聲,驟然出現在侍女們眼前,嚇得兩人急忙低首閉聲, 月蓮冷聲,“小姐是洲主的妹妹, 是撫桑山的主人,什麽時候輪到你們在這說三道四了。”

“月蓮姐姐息怒!”

月蓮臉色冷淡。

“我還稱不上你一句姐姐,明日下山吧。”

侍女見狀慌忙下跪,請求月蓮的原諒,但月蓮卻是目不斜視地走過了她們,直直走向屋內的傅緒州。

“傅公子。”她簡單行禮。

傅緒州並未回眸,他輕聲問道:“她呢?”

雖未說出那個名字,可月蓮卻一瞬間明白,直起身子,頷首。

“小姐如今尚在書閣,她特意讓我來問問公子,有沒有什麽需要帶的東西?”

傅緒州手指不自覺蜷縮。

淵物:“你看,她後悔了,她們只會帶著虛情假意誆騙你,你以為你還能逃離淵地嗎?你以為她們真的會接受你嗎?”

傅緒州漆黑的睫羽顫抖起來,他喉頭微動,淵物的蠱惑徘徊腦海,他闔眸,臉上的疤痕隱隱作痛。

“傅公子?”

久未等到傅緒州的回答,月蓮神色有些不虞,她硬聲再次叫了一遍傅緒州,傅緒州猛地睜開眼,背對著月蓮的臉孔,隱隱有汗水滑落。

他低咳了幾聲道:“傅某別無他物。”

月蓮聞言頷首:“小姐猜到您的回答了,既然如此,那明日去蒼祁所需的東西,便由撫桑山一應備下。”

傅緒州一楞,他愕然回眸:“蒼祁?”

不是要將他送回鑒靈院嗎?

月蓮冷著臉,言簡意賅:“是,明日撫桑使團將出使蒼祁。”

傅緒州怔了片刻,他聽見自己的聲音,隱約顫抖:“她要帶我一起去蒼祁?”

月蓮有些不耐了,她抿唇,強按捺下內心的情緒:“是。”

她著實不理解桑繪,明明桑霽已經為她解除婚契,此後天地間,萬千修士任她挑選。

什麽模樣的青年天才沒有。

可她偏偏要將傅緒州帶回來。

若是五年前的傅緒州,月蓮不會多說什麽,反而還會擔心,桑繪嫁去,傅氏會不會給她難堪,傅緒州與她會不會難相處。

只因那時的傅緒州是修仙界公認的天才,前途不可限量,人人敬仰,人人知他仙途通順,就連天道也偏愛他。

而桑繪除了撫桑洲主之女的身份外,什麽都不是,模樣算不得修仙界數一數二的,天賦更是不用提,即便努力一輩子,也恐怕連最基礎的練氣期都達不到。

二人之間的差別,恰如雲泥。

可如今傅緒州不比五年前,桑繪亦是。

二人之間的差別依舊如同雲泥,只是這次,桑繪才是那高懸天際的雲,是傅緒州這個罪人無論如何都觸碰不到的人!

“月蓮。”

月蓮正在心底思忖著,突然聽到少女清脆如銀鈴的聲音,猛地轉身,差點與進來的桑繪撞個滿懷,桑繪微微挑眉,繼而笑道。

“什麽事竟讓你想得如此入神?”

月蓮張了張嘴,卻是搖頭將話題岔開,她眉宇滿是笑意,與方才對傅緒州說話時的神情全然不同。

“小姐方從書閣回來,恐怕還沒用飯吧,我派人一早做好了飯菜,就等小姐回來了。”

“月蓮有心。”桑繪眉眼彎彎,接著看向傅緒州,“窗外有什麽好看的嗎?怎也不回頭?”

傅緒州拈起花葉,斂眸輕聲:“你不把我送回鑒靈院嗎?”

桑繪聞言,眉梢微揚,她眼神示意月蓮離開,月蓮抿了抿唇,低眉順眼退下。

月蓮走後,桑繪方走到傅緒州身側,她隨手撥拉了下花盆裏的花,輕笑:“你很希望我把你送走?”

傅緒州沈默,半晌才低語道:“……沒有。”

桑繪側眸,好奇地問道:“那和我去蒼祁不好嗎?”

傅緒州手指一頓:“很好。”

很好,很好。

好得像是場夢。

他明知不可沈溺,卻依然深陷其中。

“傅緒州,若我不在,你會如何?”

傅緒州猛地擡眸。

桑繪直勾勾盯著他,再次重覆:“若我不在,你會如何?”

傅緒州的身影沈沈,遮住了桑繪,他眼眸哀傷:“不會的。”

不會不在的。

桑繪輕笑一聲,宛如柳絮輕飄飄掃過傅緒州的耳旁,他看見那雙白皙纖長的手,搭上他的臉頰,搭上他那道醜陋的疤痕。

“那就跟我走吧,傅緒州,讓我看看,你能做到什麽地步。”

桑繪承認,她的確,有點不太想殺他了。

微生宣說要有用溫和的手段,帶有人性的手段。

所以他們溫和且人性地將傅緒州毀了。

若她再直接處理了傅緒州,未免太順著微生宣他們的想法了。

桑繪可不要這樣。

“……好。”傅緒州喉頭的地方微微一動,他緊緊註視著桑繪,眼睛一眨不眨,嗓音清冽堅定,猶如在向神明立誓,“我會的。”

如果是她所期望的。

那他一定會做到。

腦海中的淵物歡呼急切:“傅緒州,你終於願意接受淵地的力量了嗎?太好了,我早就說了,只要你接受淵地的力量,你什麽都……”

傅緒州不理。

“鑒靈院的醫修不會救你,撫桑的醫修救不了你,蒼祁或許可以。”桑繪道,“所以,要和我一起去蒼祁嗎?”

目光交匯,傅緒州鄭重點頭。

桑繪松開手,忽地笑道。

“說起來,你現在還是亢宿名義上的弟子,我也還是鑒靈院弟子,我該稱你一句師兄才對。”

“可以……只叫我名字嗎?”

他眼眸流露出隱隱的失落。

桑繪微怔,她只是隨口扯了一句,但聞言她還是佯裝思索,片刻後望著傅緒州落寞的眸子撲哧一下笑出來,她頷首,笑靨明媚。

“好啊,傅緒州。”

“別讓我失望。”

·

蒼祁。

終年落雪的蒼祁洲,孕育了最聖潔的信仰,在其它神宮沒落的今日,蒼祁的神宮依舊人來人往,是整個蒼祁最至高最神聖的地方。

朝霧才從神殿出來,在侍女的陪同下,緩步走向宮門,恰好迎面撞上蒼祁弟子。

她微微一笑,頷首收下弟子們的行禮,接著目不斜視離開眾人視線。

“神女最近怎麽一直在外出啊?”

有弟子註視著她的背影,小聲嘀咕道,身側的同伴瞥了他一眼,他立刻噤聲。

“最近朝神日嘛,各洲使團都到了,神女不能不去。”倒是也有弟子表示理解,略微思索道,“我想想,今天好像還是撫桑洲的人到了。”

“神女的本職還是侍神才對,一天天往外跑,還跟陸家那女人……”

前面說神女還好,一說到後面,立刻有弟子上前把他的嘴捂上,眼神還一個勁向周圍張望。

“我去,你不要命我們還要呢!”

被捂住嘴的弟子似是也發覺到了自己方才說的話不對,眼睛瞪得大大的,見他腦子清醒了,弟子才將他放開,抱臂胸前,一臉謹慎地盯著同伴,見他的確意識到了問題,才在心底松了口氣,抱怨道。

“真是的,一天天想什麽呢,下次不帶你了,好好的朝神道差點被你走成求死路。”

“這不是一時忘了嘛。”那弟子也知道自己不對,說的話不免也有些心虛。

“行了行了,快走吧,趁今天把課業交了,給鑒靈院那群眼高於頂的點顏色看看。”

聞言,蒼祁弟子瞬間燃起鬥志,話也不說了,專心趕路。

“他們是在說我們嗎?”

目送著蒼祁弟子的身影越來越遠,鑒靈院匯醫堂的弟子忍不住開口。

林丹卿蹙眉。

“應該是。”

鑒靈弟子沈默,眼神迷茫。

“他們不知道,課業昨天就截止了嗎?”

神宮的長老,同時也在蒼祁樓授課,昨日她們將課業交上去時,一位長老連連誇獎,另一位則是面色陰沈。

究其原因,竟是如此。

林丹卿斂眸:“不用管他們。”

“哦哦。”鑒靈弟子連連點頭,快步追上林丹卿,“話說,師姐,你是撫桑人吧,我記得他們說撫桑使團今天會到,你不去看看?”

“我不是撫桑人。”林丹卿先是頓住步子解釋道,接著又搖頭輕聲,“而且,也沒什麽好看的。”

鑒靈弟子一楞,她並未註意到林丹卿態度有什麽不對,反而興致勃勃地追問道:“那師姐,你是哪洲的人啊?”

“不知道。”林丹卿搖頭,平靜道,“我是孤兒,從我記事起,便是老師收養了我,所以,我大概算是蒼祁人吧。”

林老是蒼祁人,生性灑脫,各洲行醫,居無定所,但在最開始收養她的那幾年,為了給她一個安定的生活環境,也曾在蒼祁東部邊境的一個村莊定居過幾年。

“嗯?那師姐怎不回去看看啊?是離太遠了嗎?”鑒靈弟子疑惑道。

林丹卿不語,淡定地轉移了話題:“明日有草藥鑒別課的小測。”

“啊?”鑒靈弟子瞬間被轉移了心思,她瞪大眼睛,哀嚎道,“我還沒記住呢,蒼祁這邊的草藥和孤雲好多不一樣,難記死了!”

林丹卿輕笑,按下眸底的思緒。

等回了蒼祁樓的弟子住處,林丹卿頷首正要與師妹分別,耳尖卻是微動,她擡起眼皮,腳步一頓。

“師姐,你房門前有人,是在等你的嗎?”

鑒靈弟子的聲音一響,林丹卿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,守在門口的人也順勢看了過來,他似是認識林丹卿,遙遙朝林丹卿頷首,幾步便走到林丹卿面前,接著行了個簡單的禮,一板一眼道。

“林道友,好久不見,小姐已在屋內恭候多時。”

林丹卿神色一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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